一个神话的消逝（五）
作者：解放**
（五）麦城
刚到麦城，不及歇马，立即分兵紧守四门，聚集将士商议。
赵累将军曰：“此处相近上庸，现有刘封、孟达在彼把守，可速差人往求救兵。若得这枝军马接济，以待川兵大至，我们就有救了。”
正议间，忽报吴兵已至，将城四面围定。
君侯问：“谁敢突围而出，往上庸求救？”
廖化将军挺身而出道：“某愿往。”关平将军立即接道：“好，我来护送你杀出重围！”
君侯以鞍为案，修书一封付廖化将军藏于身畔。
廖化将军饱食上马，开门出城。吴军刚刚追到，营寨沟垒还没布好，被关平将军一阵奋力冲杀，顿时大乱。廖将军乘势杀出重围。投上庸去了。关将军掩杀一阵即率兵入城，坚守不出。
望着廖将军远去的背影，我们暗自祈祷。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……
麦城是一个小土城，地处荆州以北，夷陵以东，大战之前是一个有千余户人家的小城，此时已空。没有坚固的城墙，也没有多少粮草。靠我们这几百残兵绝难以固守。但有了这小小的城墙作依托，我们再不惧吕蒙的二千弓箭手。城墙附近的民房已被我们拆来作守城的砖石，东吴军几次派兵攻城，均遭到我们居高临下的无情打击，伤亡惨重。如今，他们已改为采取围城策略，除了继续日夜小规模骚扰疲惫我军外，不再大举攻城，想坐等我们粮尽，收不战而胜之功。
援军，究竟会不会来？
月光清冷。我倚在城头，轻轻地在一块青石上磨砺着厮杀多日的军刀。刃上已有了三个小小的豁口。每一个豁口，都是一个炼狱。多年来和它一刀一刀拼到今天，在这乱世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尊严！
军刀不会讲话，但它会忠实地记下我们的历史。若干年后，若此刀还在的话，它会告诉后人，我们曾经的血战，我们的忠烈无双……
忽然，听到城外有异动。我们立即张弓戒备，却只见一个瘦削的中年文士，峨冠青衫，单骑前来。边走边喊：“休要放箭！有劳通禀一声，就说诸葛瑾有话求见君侯。”
我立即派人禀报君侯。不多时，君侯传令放入。我即带他去见君侯。
他和诸葛军师真是有几分相像。但此时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兄弟联系起来。世事难料，谁想到他竟然站在我们的仇敌一伙！今晚怕是来做说客的吧……
见了君侯，礼毕，诸葛瑾道：“今奉吴侯之命，特来劝谕将军。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，今将军所统汉上九郡，皆已属他人；止有孤城一区，内无粮草，外无救兵，危在旦夕。将军何不从瑾之言，归顺吴侯，复镇荆襄，可以保全家眷。幸君侯熟思之。”
君侯正色言道：“羽本是解良一介武夫，蒙吾主以手足相待，安肯背义投敌国乎？城若破，有死而已！”
说着，君侯手捋长髯眼望西方，无限感慨。四十年手足情深，只怕从此再无相见之日了……
诸葛瑾急忙道：“吴侯欲与君侯结秦晋之好，同力破曹，共扶汉室，别无他意。君侯何执迷如是？”
“哼！”一声冷哼打断了诸葛瑾的话语，道：“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，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，身虽殒，名可垂于竹帛也。汝勿多言！若不是看在汝之弟在蜀辅佐主公的份上，恐伤汝兄弟之情，今日定斩不饶！速请出城，回去传话碧眼儿孙权，关某欲与之决一死战！两军阵上相见，必取其首级！”
诸葛瑾满面羞惭，道声“既已如此，君侯保重。”便匆匆离去。
三日后，终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。
沉沉夜幕之下，麦城之外风雪江山一片苍茫……
“鸿雁出塞北，乃在无人乡……冉冉老将至，何时返故乡？……”城外的吴军忽然唱起了曹.的古风，低沉悲回。
我们三五一群，围坐在营火旁，听了不禁黯然神伤。万里中华已无乐土，征战经年，身如浮萍，故乡和家园就像一个遥远的梦！
三天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，单薄的衣甲无以御寒，在风雪中，我们瑟瑟发抖。忽然，身边的赵勇身子一栽，昏倒在地。
“赵勇！”我立即扶起他，“快，倒碗热汤来！”好容易撬开牙关，给他灌下，又掐人中，又捶胸口，半晌，他才悠悠醒转。
“太好了……快扶他回帐休息。”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。他在前几日的战斗中身披六处刀伤箭创，仍不肯休养，非要坚持守城。“多一个人多份力……”看着他憨实的黑脸堂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……
多好的兄弟啊！多年来出生入死，血沃疆场从不畏惧，今日身陷绝境仍无怨无悔！看着身边的兄弟这样一个个倒下，我这个带兵的长官心如刀割……
再不能这样拖下去了，弟兄们都快撑不住了，救兵再不来，不用孙权来攻，我们就全要冻饿而死！
我立即去见君侯，禀明情形。
君侯传令召集众将官，升帐议事。到了存亡关头，该做出最后决定了……
片刻，众将云集，连身受重伤的**将军亦被抬来出席会议。
君侯道：“救兵迟迟不至，今日事危矣，内无粮草，外无救兵，诸君有何打算？”
赵累上前道：“上庸救兵不至，定是刘封、孟达按兵不动之故。何不弃此孤城，奔入西川，再整兵来，以图恢复？东吴每日攻打三门，只有北门空虚。城外皆是山僻小路，望临沮可通西川。”
君侯轻笑道：“吕子明是要我从北门走。”
王甫沉声道：“如此，北门小路有埋伏，可走大路。”
君侯捋须傲然道：“即使有埋伏又能耐我何？兵势已至如此地步，自当置于死地而后生！”
关平皱眉道：“仓叔可能走不得路了。”
君侯叹息一声，道：“王甫！你和**带百人留守。伤号全部留下。”
王甫一振，惊道：“甫愿为君侯效死！”
“羽何尝不知你和**的忠心，但你和**的伤都太重了。何况那些受伤的子弟总不能无人统御。到了最后关头，你尽可自作决定，不必再让他们无谓的牺牲了……”
“君侯……”王甫无语，他伤势不轻，已难以再动武，而**则是连床都下不了，随队突围图增负担。君侯的意思是让他带这些重伤的兄弟们投降东吴，以留条活路……
是夜，飞雪，麦城北门。
王甫带着百余伤兵给我们送行。
北风呼啸，雪花纷飞，天上无月，每个人的心头只有沉重二字。我看到赵勇他们等人相互搀扶在风中痛哭失声，他们已是有心无力了。大家心里清楚，今夜一别将再见无期……
“君侯！”**在担架上伸出颤抖的双手，哽咽道：“君侯！仓不能追随左右了！”
关羽前行几步紧抓住**的双手，含泪道，“莫如此说！羽从不曾把你当作部下，你一直是关羽的好兄弟！”
**将军粗豪的脸上老泪纵横，紧紧握住君侯的手，却不能言语。二十年的追随就像大梦一场……
“**！记住我的话，活下去！无论如何要活下去！”
君侯抬起头，扫视身边送行的众人，缓缓说道，“你们随羽征战多年，羽不才，不曾带汝等建功立业，无论今后世事如何，大家定要坚持活下去！”
话毕，君侯松开了**颤抖的双手，翻身上马，带着我们三百人马踏雪离开。
看着我们消逝于夜色中的背影，王甫哭拜于地大呼道：“君侯于路，小心保重！甫与部卒，死据此城；城虽破，身不降！专望君侯速来救援！”
今夜的风雪，格外的寒冷……
刚到麦城，不及歇马，立即分兵紧守四门，聚集将士商议。
赵累将军曰：“此处相近上庸，现有刘封、孟达在彼把守，可速差人往求救兵。若得这枝军马接济，以待川兵大至，我们就有救了。”
正议间，忽报吴兵已至，将城四面围定。
君侯问：“谁敢突围而出，往上庸求救？”
廖化将军挺身而出道：“某愿往。”关平将军立即接道：“好，我来护送你杀出重围！”
君侯以鞍为案，修书一封付廖化将军藏于身畔。
廖化将军饱食上马，开门出城。吴军刚刚追到，营寨沟垒还没布好，被关平将军一阵奋力冲杀，顿时大乱。廖将军乘势杀出重围。投上庸去了。关将军掩杀一阵即率兵入城，坚守不出。
望着廖将军远去的背影，我们暗自祈祷。那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……
麦城是一个小土城，地处荆州以北，夷陵以东，大战之前是一个有千余户人家的小城，此时已空。没有坚固的城墙，也没有多少粮草。靠我们这几百残兵绝难以固守。但有了这小小的城墙作依托，我们再不惧吕蒙的二千弓箭手。城墙附近的民房已被我们拆来作守城的砖石，东吴军几次派兵攻城，均遭到我们居高临下的无情打击，伤亡惨重。如今，他们已改为采取围城策略，除了继续日夜小规模骚扰疲惫我军外，不再大举攻城，想坐等我们粮尽，收不战而胜之功。
援军，究竟会不会来？
月光清冷。我倚在城头，轻轻地在一块青石上磨砺着厮杀多日的军刀。刃上已有了三个小小的豁口。每一个豁口，都是一个炼狱。多年来和它一刀一刀拼到今天，在这乱世只有强者才有生存的尊严！
军刀不会讲话，但它会忠实地记下我们的历史。若干年后，若此刀还在的话，它会告诉后人，我们曾经的血战，我们的忠烈无双……
忽然，听到城外有异动。我们立即张弓戒备，却只见一个瘦削的中年文士，峨冠青衫，单骑前来。边走边喊：“休要放箭！有劳通禀一声，就说诸葛瑾有话求见君侯。”
我立即派人禀报君侯。不多时，君侯传令放入。我即带他去见君侯。
他和诸葛军师真是有几分相像。但此时却怎么也无法将他们兄弟联系起来。世事难料，谁想到他竟然站在我们的仇敌一伙！今晚怕是来做说客的吧……
见了君侯，礼毕，诸葛瑾道：“今奉吴侯之命，特来劝谕将军。自古道识时务者为俊杰，今将军所统汉上九郡，皆已属他人；止有孤城一区，内无粮草，外无救兵，危在旦夕。将军何不从瑾之言，归顺吴侯，复镇荆襄，可以保全家眷。幸君侯熟思之。”
君侯正色言道：“羽本是解良一介武夫，蒙吾主以手足相待，安肯背义投敌国乎？城若破，有死而已！”
说着，君侯手捋长髯眼望西方，无限感慨。四十年手足情深，只怕从此再无相见之日了……
诸葛瑾急忙道：“吴侯欲与君侯结秦晋之好，同力破曹，共扶汉室，别无他意。君侯何执迷如是？”
“哼！”一声冷哼打断了诸葛瑾的话语，道：“玉可碎而不可改其白，竹可焚而不可毁其节，身虽殒，名可垂于竹帛也。汝勿多言！若不是看在汝之弟在蜀辅佐主公的份上，恐伤汝兄弟之情，今日定斩不饶！速请出城，回去传话碧眼儿孙权，关某欲与之决一死战！两军阵上相见，必取其首级！”
诸葛瑾满面羞惭，道声“既已如此，君侯保重。”便匆匆离去。
三日后，终于下起了今冬的第一场雪。
沉沉夜幕之下，麦城之外风雪江山一片苍茫……
“鸿雁出塞北，乃在无人乡……冉冉老将至，何时返故乡？……”城外的吴军忽然唱起了曹.的古风，低沉悲回。
我们三五一群，围坐在营火旁，听了不禁黯然神伤。万里中华已无乐土，征战经年，身如浮萍，故乡和家园就像一个遥远的梦！
三天没有怎么吃过东西了，单薄的衣甲无以御寒，在风雪中，我们瑟瑟发抖。忽然，身边的赵勇身子一栽，昏倒在地。
“赵勇！”我立即扶起他，“快，倒碗热汤来！”好容易撬开牙关，给他灌下，又掐人中，又捶胸口，半晌，他才悠悠醒转。
“太好了……快扶他回帐休息。”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。他在前几日的战斗中身披六处刀伤箭创，仍不肯休养，非要坚持守城。“多一个人多份力……”看着他憨实的黑脸堂，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……
多好的兄弟啊！多年来出生入死，血沃疆场从不畏惧，今日身陷绝境仍无怨无悔！看着身边的兄弟这样一个个倒下，我这个带兵的长官心如刀割……
再不能这样拖下去了，弟兄们都快撑不住了，救兵再不来，不用孙权来攻，我们就全要冻饿而死！
我立即去见君侯，禀明情形。
君侯传令召集众将官，升帐议事。到了存亡关头，该做出最后决定了……
片刻，众将云集，连身受重伤的**将军亦被抬来出席会议。
君侯道：“救兵迟迟不至，今日事危矣，内无粮草，外无救兵，诸君有何打算？”
赵累上前道：“上庸救兵不至，定是刘封、孟达按兵不动之故。何不弃此孤城，奔入西川，再整兵来，以图恢复？东吴每日攻打三门，只有北门空虚。城外皆是山僻小路，望临沮可通西川。”
君侯轻笑道：“吕子明是要我从北门走。”
王甫沉声道：“如此，北门小路有埋伏，可走大路。”
君侯捋须傲然道：“即使有埋伏又能耐我何？兵势已至如此地步，自当置于死地而后生！”
关平皱眉道：“仓叔可能走不得路了。”
君侯叹息一声，道：“王甫！你和**带百人留守。伤号全部留下。”
王甫一振，惊道：“甫愿为君侯效死！”
“羽何尝不知你和**的忠心，但你和**的伤都太重了。何况那些受伤的子弟总不能无人统御。到了最后关头，你尽可自作决定，不必再让他们无谓的牺牲了……”
“君侯……”王甫无语，他伤势不轻，已难以再动武，而**则是连床都下不了，随队突围图增负担。君侯的意思是让他带这些重伤的兄弟们投降东吴，以留条活路……
是夜，飞雪，麦城北门。
王甫带着百余伤兵给我们送行。
北风呼啸，雪花纷飞，天上无月，每个人的心头只有沉重二字。我看到赵勇他们等人相互搀扶在风中痛哭失声，他们已是有心无力了。大家心里清楚，今夜一别将再见无期……
“君侯！”**在担架上伸出颤抖的双手，哽咽道：“君侯！仓不能追随左右了！”
关羽前行几步紧抓住**的双手，含泪道，“莫如此说！羽从不曾把你当作部下，你一直是关羽的好兄弟！”
**将军粗豪的脸上老泪纵横，紧紧握住君侯的手，却不能言语。二十年的追随就像大梦一场……
“**！记住我的话，活下去！无论如何要活下去！”
君侯抬起头，扫视身边送行的众人，缓缓说道，“你们随羽征战多年，羽不才，不曾带汝等建功立业，无论今后世事如何，大家定要坚持活下去！”
话毕，君侯松开了**颤抖的双手，翻身上马，带着我们三百人马踏雪离开。
看着我们消逝于夜色中的背影，王甫哭拜于地大呼道：“君侯于路，小心保重！甫与部卒，死据此城；城虽破，身不降！专望君侯速来救援！”
今夜的风雪，格外的寒冷……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