绝代豪雄（四）：青琐门之变
作者：王歆
1.
沛国谯县，曹操的老家。
曹宅为木制结构，屋顶铺草，非常简仆。
卞氏躺在榻上微笑，没穿长衣的曹操抱着婴儿，哈哈大笑，年幼的曹昂站在曹操身边，不住扯曹操的衣襟：“阿爹，给我抱，给我抱。”
曹操小心翼翼地弯下腰，把婴儿递给曹昂：“小心哪，小心哪。”
曹昂抱着婴儿，轻轻晃动：“阿爹，弟弟叫什么名字呢？”
“名字嘛，”曹操沉吟一下，“《尚书》上说：嘉乃丕绩。那么就叫他丕吧，曹丕。”
曹昂抱着曹丕，轻轻呼唤：“曹丕，曹丕。”曹丕在他怀里甜甜地笑着。
门外家人叫道：“有客来访。”曹操急忙伸手去架子上取长衣服。门外又传来：“不用穿长衣服了，我们都司空见惯了――快点，在客厅等你。”是许攸的声音。
2.
曹氏客厅，曹操果然没穿长衣服，和许攸、周旌对坐。
曹操皱着眉头，周旌正劝说他：“现在的局势你也不是看不到，再这样下去，大汉非亡国不可。合肥侯少年聪慧，堪续大统……”
曹操打断他的话：“就你们两个？”
周旌说道：“我们两个无拳无勇，算得了什么，冀州王刺史，手握重兵，正好在天子北巡的时候……”
许攸向他使了个眼色，意思叫他不要透露太多细节。
曹操冷笑：“我一个山野之人，家父也已经被罢了太尉，我加入你们有什么用？”
周旌忙道：“现在天子的禁卫兵马，都握在蹇硕手里。蹇硕是令祖父一手提拔起来的……”
曹操摇头：“我做雒阳北部尉时候的事情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――这件事情太危险了，并且没有天下的至德，比如伊尹、霍光，怎么能够妄谈废立呢？你们两个也及早抽身吧。”
周旌问：“你害怕了？”
曹操大笑：“空着手去和猛虎搏斗，这种事情我不干――你说我害怕，好，就算我害怕吧。”
周旌还要再说什么，被许攸拉住了：“既然孟德没有这个意思，那就算了，勉强不来的。”
曹操冷笑。
3.
白天，曹宅门外。
许攸拉着周旌，轻声说：“孟德是个机灵的人，不会轻易加入的。等到劫了天子，合肥侯登基，肯定一封书信他就来了。那时候再叫他联络蹇硕，也来得及。”
周旌点头。
4.
曹宅客厅，曹操仰天大笑：“合肥侯，合肥侯是什么东西。”
“合肥侯不是东西，王芬才是东西，”戏志才从屏风后走出来，“合肥侯年青不懂事，这件事情要是成功了，大权就落到王芬的手里喽。”
“冀州刺史手里才多少兵马，也敢轻举妄动，”曹操抬起右臂，握紧了拳头，“取天下，要靠真正的实力！”
5.
白天，冀州郊外，御营连绵数里。
王芬被几名士兵按在地上，站在他面前的，是戎装的袁绍，袁绍身后是许攸。
袁绍疾言厉色：“王芬，你好大的胆子，竟然妄图劫持天子！”
王芬满脸是汗，抬头望了许攸一眼，嘶哑着叫道：“许攸也是同谋……”
“掌嘴！”袁绍大怒，“还敢攀诬！”
几名士兵围上去，猛抽王芬的嘴巴。许攸悄悄缩到袁绍身后。
6.
御营中，袁绍在前，许攸在后，大步走着。
“你好鲁莽！”袁绍回头骂许攸。
许攸缩缩头：“我知道错了。”
袁绍干脆转过身，指着他的鼻子：“为什么孟德不肯加入你们，你也不好好想想。孟德可有多聪明！”
7.
御营中央，巨大的车辇，华丽无比。
蹇硕和何进跪在辇前。蹇硕禀报道：“冀州刺史王芬已经捉住了，陛下可以放心了。”
袁绍和许攸恰在此时走过来，跪在二人身后。
辇中传来汉灵帝有气无力的声音：“立刻车裂处死！――蹇硕，禁卫军必须整顿了，你在雒阳西园组建一支新军，由你统率，日夜保护朕的安全。”
蹇硕磕头：“遵旨。”
何进回头望望袁绍，袁绍向他使一个眼色，意思：不用担心。
8.
雒阳的袁氏府邸，袁绍和曹操冠带整齐，跪在香案前，香案后是宣读圣旨的天使。
天使读道：“……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，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，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，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，议郎赵融为助军左校尉，议郎冯芳为助军右校尉，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，谏议大夫淳于琼为右校尉，八校尉皆统于蹇硕。”
袁绍和曹操磕头。天使读完，走了出去。曹操伏在地上，不住偷笑。
“想笑就笑出声来，”袁绍笑骂，“什么德性！”
曹操终于忍不住了，笑得一骨碌仰在地上：“蹇硕真可怜，哈哈哈，西园八校尉，七个士大夫，而以一个宦官统辖……蹇硕真可怜……”
袁绍也放声大笑。
9.
黄昏，雒阳宫外，皇甫嵩和荀攸穿着朝服，前后脚走着。
皇甫嵩好象很高兴，回头对荀攸说道：“京城的禁卫军，掌握在西园八校尉手里，而除去蹇硕，七个校尉都是士大夫。看来，阉宦的祸乱，有可能平息了；陈蕃窦武未竟的事业，在这一代可以完成了；天下行将太平……”
“左将军想得太简单了，”荀攸摇头，“他们算什么士大夫。你看看袁绍、曹操，那都是飞鹰走马的官宦子弟，暗藏野心的豪门强梁，兵权落到他们手里，天下能够太平吗？”
他顿一顿，又说：“现在朝廷上，天子多病，又宠爱幼儿，迟迟不立太子；地方上，刘焉提议的改州刺史为州牧，得以总管一州军政事宜――这个样子，天下能够太平吗？”
皇甫嵩望着他，说不出话来。
10.
夜晚，宫中，汉灵帝躺在榻上、薄薄的纱帷后面。榻前，是蹇硕和年幼的刘协。
汉灵帝伸出一只手来，招了招，刘协向蹇硕跪了下去，蹇硕急忙把他扶起来，只听见天子说：“这孩子……就托付给你了……”
11.
夜晚，大将军府邸，一切奢华的装饰都已经撤除了，群臣毕集，都戴着孝，其中既有西园七个校尉，也有荀攸、袁术、王允等人。
何进坐在上面，怒气冲冲地说道：“董太后这个老不死的，她有什么……”
坐在他身边的袁绍接上他没说全的话：“虽然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，没有正式册立太子，可立长乃是祖宗家法。何况辩皇子的生母，又是何皇后，子以母贵，承袭大统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”
诸大臣都点头赞同。但是袁术故意与袁绍有不同论据：“是不是嫡长子，是不是皇后所生，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辩皇子乃大将军的外甥，而协皇子却得到宦官们的拥戴。试问，如果协皇子在阉宦们的簇拥下登基即位，士大夫、清流，还有活路吗？大汉的天下，还有前途吗？！”
大家更加赞同，连何进都点头。
袁绍代替何进发布命令：“大将军的意思：我们七校尉，牢牢掌控住西园军；孟德和我，进驻百郡邸；五校营的禁卫军也要有所行动。看那些阉奴，还敢不敢作恶！”
他站起身：“任命何�J为北军中候，荀攸为黄门侍郎，郑泰为尚书，王允为从事中郎，朝廷的政事，你们几个要尽快掌控起来。”
荀攸等站起作揖。
曹操发表意见：“别等大行皇帝的葬仪开始，新君就要登基，小心夜长梦多！”
袁绍按剑点头，目光中满是兴奋之色。
12.
深夜，宫中某室，宦官们聚在一起紧急商议。
蹇硕站起来：“不成，大行皇帝临终前把协皇子托付给我，我怎么能……”
赵忠说话：“还不都怪你，西园军你一兵一卒都抓不住，现在京城里全是何进、袁绍的士兵，你叫咱们怎么办？”
张让站起来，拍着蹇硕的肩膀，冷笑着说：“就让辩皇子先当几天皇帝好了，机会还多得是……”
蹇硕气哼哼地，不说话。
13.
白昼，温德殿中，少帝即位大典。
何太后怀抱少帝，端坐于御座之上，大将军何进侍立在侧。丹陛下面，群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，三拜九叩，山呼万岁。
西园八校尉的班位很接近。跪拜中，蹇硕回头望了曹操一眼。曹操抬眼，两人目光相接，蹇硕急忙转回头去。
14.
夜晚，宫中某室，以蹇硕为首，数十名小黄门执戟佩剑，非常喧闹。
张让和赵忠正拦在蹇硕身前，不住劝说：“稍安勿躁……你这样有几成胜算？还是坐下来从长计议。”
蹇硕气哼哼的：“从长计议？哼！你们看看今天大典上，那个杀猪的可有多狂！我刚得到消息，他要对协皇子下毒手；咱们现在不反击，万一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，怎么对得起大行皇帝在天之灵……”
张让一边劝说，一边偷偷给蹇硕身后一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。那小黄门徒然暴起，挥剑把蹇硕砍翻在地。
赵忠大惊：“你……”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，只听见张让阴冷的声音：“不能因小失大啊……”
15.
夜晚，大将军府中。何进上坐，陈琳在旁端坐执笔，随时准备记录些什么，曹操、袁绍侍立。
几上摆着一个木匣，匣中装着蹇硕的人头。何进哈哈大笑。
曹操捧起木匣，叹气：“士大夫和你势不两立，宦官们却杀了你……你自己说是不是活该？你自己说是不是活该？！”
袁绍打断何进的大笑：“不过除了一个蹇硕，还没到可以开怀大笑的时候呢。大将军，张让、赵忠他们，必须一个不留，全部诛杀！”
何进收敛笑容：“我向太后提过啦，可我这个妹子啊，心肠太软，张让他们一哭诉告饶，她就、就……”
“斩草不除根，后患无穷啊！”袁绍说，“我有一条妙计，召桥瑁、丁原等起关东兵，董卓起关西兵，打着诛灭宦官的旗号，到雒阳来。那时候，太后自然害怕，不得不诛杀张让之流喽……”
陈琳大惊，马上反对：“不可，不可。大将军现在手握虎符，数万大军在手，杀个把宦官还不是玩儿一样，何必要召外兵入京？董卓之流素怀野心，真要让他们进了雒阳，恐怕请客容易送客难……”
何进瞪眼：“朝廷大臣在议论国事，你插什么嘴！当好你的书记官也就是、是了吧。”
曹操望一眼陈琳，然后放下手上的木匣，向何进说：“宦官这个东西，古已有之，只要天子不让他们干预政事，原本也闹不翻天去。当今作恶多端的，不过十常侍……唔，现在只剩九个了。大将军派个狱吏，就能把他们宰喽，何必征召外兵。想一口气把宦官都杀光，计划一定会泄漏出去，恐怕没等董卓进京，张让他们先动手啊。”
袁绍转向曹操：“京城重兵，在咱们几个手里，张让敢动什么手？”
曹操指着他：“你这话前后矛盾……”
何进捂着脑袋：“行啦，别争了。本初的计策，可以、可以试一试……”
曹操盯着袁绍，袁绍微笑。
16.
白昼，皇帝送葬的行列。朝廷大臣都着重孝，拭泪行进在行列中。
张让、赵忠等也在一处走着，只听见他们隐约的谈论声：
“董卓那个魔王要是进了雒阳……你我死无葬身之地……”
“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！”
17.
白昼，雒阳街道上，大将军何进的仪仗队正在通过，行人无不退避路旁。何进站在车上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。
曹操乘车经过，急忙停车施礼。何进招招手，曹操下车，疾趋向前。
何进轻声向曹操说：“太后紧急召见，大概是同意杀宦官了……这个，可以叫董卓他们不必来京。孟德，你和陈琳的担心，可以、可以……可以不必担心了……”
曹操作揖：“但愿如此。我得到消息，张让他们要不利于大将军，大将军进入宫中，千万小心……”
何进大笑：“他们能把我怎么样？”一挥手，马车继续向前驰去。
曹操站了一会儿，眉头越来越是紧锁。他回头吩咐从人：“速去袁府上报讯，就说大将军进宫去了。”
18.
南宫青琐门外，大将军的侍卫和仪仗都停在这里。曹操也站在车上，向宫内眺望。
袁绍突然催马而来，朝服里分明套了铠甲。
曹操回头，问袁绍：“你也觉得不对了？”
袁绍点头：“西园军的精锐，我点了三百名过来，就藏在后面街上……大将军进去多久了？”
曹操回答：“一炷香多了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宫门突然缓缓打开。
两名宦官先后走了出来，宫门随即又关上了。这两个宦官，前一个捧着诏旨，后一个捧着个木匣：“让开，让开，咱们要去尚书台传旨。”
曹操下车上前作揖：“请问，大人传的什么诏旨？”虽然作揖，神色却并不和缓。正好袁术披坚执锐，领着一队士兵赶到。那宦官见了这阵仗，有些慌了，结结巴巴地回答：“任、任命前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，少、少府卿许相为河南尹……”
曹操、袁绍对望一眼。袁术却老实不客气摧马上去，用槊一指：“大将军呢？快请他出来！”
捧木匣的宦官吓得一哆嗦，木匣翻落在地，一个人头滚了出来。
“啊，大将军！”众人一齐惊呼。
袁术一槊刺倒那捧木匣的宦官，然后振臂高呼：“阉宦作恶，谋杀大将军――听我号令，包围南宫，一个人都别放走！”
士兵们零乱地答应，四面散开。这里曹操已经一剑砍翻了捧诏的宦官，袁绍上前捶打青琐门：“开门，快开门！”
袁术大叫：“不开门，烧，放火烧！”
19.
青琐门内。
青琐门熊熊燃烧，轰然倒下。袁氏兄弟、曹操，各执长槊，率领兵卒杀了进来。
袁术大叫：“杀，杀尽阉奴！”一名军官问道：“将军，宦官是什么服色？”袁术恶狠狠地回答：“没胡子的，阉奴没胡子。”
袁绍关照身旁一名军官：“你马上去见太傅，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，请他立刻拟诏，抄杀樊陵、许相满门！”
话音才落，一支羽箭飞来，曹操眼疾手快，用槊拨落在地。袁绍大怒：“阉驴还敢反抗？！杀，杀！”
20.
宫中，尸横遍地，血流成河。
曹操刚刺倒一名宦官，突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奔了过来。前面是个没胡子的年青朝臣，后面是个提着血淋淋环首刀的士兵。
曹操忙叫：“不要乱杀，宦官的服色是……”话没说完，那名朝臣已经被砍翻在地。
士兵跑开了，曹操愣在当地。这时候，袁绍领着几名军官跑了过来。
曹操指着袁绍：“杀戮！流血！混乱！这下子你满意啦？！”
袁绍边跑边回答：“割去毒瘤、一百年的毒瘤，肯定会流血的。不割毒瘤，人会死的。你记住我的话！”
此时，董�F率领几名西北军军士跑来，向袁绍施礼：“董刺史的大军已经到了城外，末将董�F，奉将令前来帮忙诛杀阉宦。”
袁绍挥挥手，两队人逐渐跑远。
曹操柱着长槊，苦笑，继之以狂笑：“好，好，杀吧，杀吧！我看你能杀到几时！”
沛国谯县，曹操的老家。
曹宅为木制结构，屋顶铺草，非常简仆。
卞氏躺在榻上微笑，没穿长衣的曹操抱着婴儿，哈哈大笑，年幼的曹昂站在曹操身边，不住扯曹操的衣襟：“阿爹，给我抱，给我抱。”
曹操小心翼翼地弯下腰，把婴儿递给曹昂：“小心哪，小心哪。”
曹昂抱着婴儿，轻轻晃动：“阿爹，弟弟叫什么名字呢？”
“名字嘛，”曹操沉吟一下，“《尚书》上说：嘉乃丕绩。那么就叫他丕吧，曹丕。”
曹昂抱着曹丕，轻轻呼唤：“曹丕，曹丕。”曹丕在他怀里甜甜地笑着。
门外家人叫道：“有客来访。”曹操急忙伸手去架子上取长衣服。门外又传来：“不用穿长衣服了，我们都司空见惯了――快点，在客厅等你。”是许攸的声音。
2.
曹氏客厅，曹操果然没穿长衣服，和许攸、周旌对坐。
曹操皱着眉头，周旌正劝说他：“现在的局势你也不是看不到，再这样下去，大汉非亡国不可。合肥侯少年聪慧，堪续大统……”
曹操打断他的话：“就你们两个？”
周旌说道：“我们两个无拳无勇，算得了什么，冀州王刺史，手握重兵，正好在天子北巡的时候……”
许攸向他使了个眼色，意思叫他不要透露太多细节。
曹操冷笑：“我一个山野之人，家父也已经被罢了太尉，我加入你们有什么用？”
周旌忙道：“现在天子的禁卫兵马，都握在蹇硕手里。蹇硕是令祖父一手提拔起来的……”
曹操摇头：“我做雒阳北部尉时候的事情，你们又不是不知道――这件事情太危险了，并且没有天下的至德，比如伊尹、霍光，怎么能够妄谈废立呢？你们两个也及早抽身吧。”
周旌问：“你害怕了？”
曹操大笑：“空着手去和猛虎搏斗，这种事情我不干――你说我害怕，好，就算我害怕吧。”
周旌还要再说什么，被许攸拉住了：“既然孟德没有这个意思，那就算了，勉强不来的。”
曹操冷笑。
3.
白天，曹宅门外。
许攸拉着周旌，轻声说：“孟德是个机灵的人，不会轻易加入的。等到劫了天子，合肥侯登基，肯定一封书信他就来了。那时候再叫他联络蹇硕，也来得及。”
周旌点头。
4.
曹宅客厅，曹操仰天大笑：“合肥侯，合肥侯是什么东西。”
“合肥侯不是东西，王芬才是东西，”戏志才从屏风后走出来，“合肥侯年青不懂事，这件事情要是成功了，大权就落到王芬的手里喽。”
“冀州刺史手里才多少兵马，也敢轻举妄动，”曹操抬起右臂，握紧了拳头，“取天下，要靠真正的实力！”
5.
白天，冀州郊外，御营连绵数里。
王芬被几名士兵按在地上，站在他面前的，是戎装的袁绍，袁绍身后是许攸。
袁绍疾言厉色：“王芬，你好大的胆子，竟然妄图劫持天子！”
王芬满脸是汗，抬头望了许攸一眼，嘶哑着叫道：“许攸也是同谋……”
“掌嘴！”袁绍大怒，“还敢攀诬！”
几名士兵围上去，猛抽王芬的嘴巴。许攸悄悄缩到袁绍身后。
6.
御营中，袁绍在前，许攸在后，大步走着。
“你好鲁莽！”袁绍回头骂许攸。
许攸缩缩头：“我知道错了。”
袁绍干脆转过身，指着他的鼻子：“为什么孟德不肯加入你们，你也不好好想想。孟德可有多聪明！”
7.
御营中央，巨大的车辇，华丽无比。
蹇硕和何进跪在辇前。蹇硕禀报道：“冀州刺史王芬已经捉住了，陛下可以放心了。”
袁绍和许攸恰在此时走过来，跪在二人身后。
辇中传来汉灵帝有气无力的声音：“立刻车裂处死！――蹇硕，禁卫军必须整顿了，你在雒阳西园组建一支新军，由你统率，日夜保护朕的安全。”
蹇硕磕头：“遵旨。”
何进回头望望袁绍，袁绍向他使一个眼色，意思：不用担心。
8.
雒阳的袁氏府邸，袁绍和曹操冠带整齐，跪在香案前，香案后是宣读圣旨的天使。
天使读道：“……黄门蹇硕为上军校尉，虎贲中郎将袁绍为中军校尉，屯骑校尉鲍鸿为下军校尉，议郎曹操为典军校尉，议郎赵融为助军左校尉，议郎冯芳为助军右校尉，谏议大夫夏牟为左校尉，谏议大夫淳于琼为右校尉，八校尉皆统于蹇硕。”
袁绍和曹操磕头。天使读完，走了出去。曹操伏在地上，不住偷笑。
“想笑就笑出声来，”袁绍笑骂，“什么德性！”
曹操终于忍不住了，笑得一骨碌仰在地上：“蹇硕真可怜，哈哈哈，西园八校尉，七个士大夫，而以一个宦官统辖……蹇硕真可怜……”
袁绍也放声大笑。
9.
黄昏，雒阳宫外，皇甫嵩和荀攸穿着朝服，前后脚走着。
皇甫嵩好象很高兴，回头对荀攸说道：“京城的禁卫军，掌握在西园八校尉手里，而除去蹇硕，七个校尉都是士大夫。看来，阉宦的祸乱，有可能平息了；陈蕃窦武未竟的事业，在这一代可以完成了；天下行将太平……”
“左将军想得太简单了，”荀攸摇头，“他们算什么士大夫。你看看袁绍、曹操，那都是飞鹰走马的官宦子弟，暗藏野心的豪门强梁，兵权落到他们手里，天下能够太平吗？”
他顿一顿，又说：“现在朝廷上，天子多病，又宠爱幼儿，迟迟不立太子；地方上，刘焉提议的改州刺史为州牧，得以总管一州军政事宜――这个样子，天下能够太平吗？”
皇甫嵩望着他，说不出话来。
10.
夜晚，宫中，汉灵帝躺在榻上、薄薄的纱帷后面。榻前，是蹇硕和年幼的刘协。
汉灵帝伸出一只手来，招了招，刘协向蹇硕跪了下去，蹇硕急忙把他扶起来，只听见天子说：“这孩子……就托付给你了……”
11.
夜晚，大将军府邸，一切奢华的装饰都已经撤除了，群臣毕集，都戴着孝，其中既有西园七个校尉，也有荀攸、袁术、王允等人。
何进坐在上面，怒气冲冲地说道：“董太后这个老不死的，她有什么……”
坐在他身边的袁绍接上他没说全的话：“虽然大行皇帝在世的时候，没有正式册立太子，可立长乃是祖宗家法。何况辩皇子的生母，又是何皇后，子以母贵，承袭大统，是理所应当的事情。”
诸大臣都点头赞同。但是袁术故意与袁绍有不同论据：“是不是嫡长子，是不是皇后所生，都不重要。重要的是，辩皇子乃大将军的外甥，而协皇子却得到宦官们的拥戴。试问，如果协皇子在阉宦们的簇拥下登基即位，士大夫、清流，还有活路吗？大汉的天下，还有前途吗？！”
大家更加赞同，连何进都点头。
袁绍代替何进发布命令：“大将军的意思：我们七校尉，牢牢掌控住西园军；孟德和我，进驻百郡邸；五校营的禁卫军也要有所行动。看那些阉奴，还敢不敢作恶！”
他站起身：“任命何�J为北军中候，荀攸为黄门侍郎，郑泰为尚书，王允为从事中郎，朝廷的政事，你们几个要尽快掌控起来。”
荀攸等站起作揖。
曹操发表意见：“别等大行皇帝的葬仪开始，新君就要登基，小心夜长梦多！”
袁绍按剑点头，目光中满是兴奋之色。
12.
深夜，宫中某室，宦官们聚在一起紧急商议。
蹇硕站起来：“不成，大行皇帝临终前把协皇子托付给我，我怎么能……”
赵忠说话：“还不都怪你，西园军你一兵一卒都抓不住，现在京城里全是何进、袁绍的士兵，你叫咱们怎么办？”
张让站起来，拍着蹇硕的肩膀，冷笑着说：“就让辩皇子先当几天皇帝好了，机会还多得是……”
蹇硕气哼哼地，不说话。
13.
白昼，温德殿中，少帝即位大典。
何太后怀抱少帝，端坐于御座之上，大将军何进侍立在侧。丹陛下面，群臣整整齐齐地排列着，三拜九叩，山呼万岁。
西园八校尉的班位很接近。跪拜中，蹇硕回头望了曹操一眼。曹操抬眼，两人目光相接，蹇硕急忙转回头去。
14.
夜晚，宫中某室，以蹇硕为首，数十名小黄门执戟佩剑，非常喧闹。
张让和赵忠正拦在蹇硕身前，不住劝说：“稍安勿躁……你这样有几成胜算？还是坐下来从长计议。”
蹇硕气哼哼的：“从长计议？哼！你们看看今天大典上，那个杀猪的可有多狂！我刚得到消息，他要对协皇子下毒手；咱们现在不反击，万一协皇子有个三长两短，怎么对得起大行皇帝在天之灵……”
张让一边劝说，一边偷偷给蹇硕身后一个小黄门使了个眼色。那小黄门徒然暴起，挥剑把蹇硕砍翻在地。
赵忠大惊：“你……”整个屋子都安静了下来，只听见张让阴冷的声音：“不能因小失大啊……”
15.
夜晚，大将军府中。何进上坐，陈琳在旁端坐执笔，随时准备记录些什么，曹操、袁绍侍立。
几上摆着一个木匣，匣中装着蹇硕的人头。何进哈哈大笑。
曹操捧起木匣，叹气：“士大夫和你势不两立，宦官们却杀了你……你自己说是不是活该？你自己说是不是活该？！”
袁绍打断何进的大笑：“不过除了一个蹇硕，还没到可以开怀大笑的时候呢。大将军，张让、赵忠他们，必须一个不留，全部诛杀！”
何进收敛笑容：“我向太后提过啦，可我这个妹子啊，心肠太软，张让他们一哭诉告饶，她就、就……”
“斩草不除根，后患无穷啊！”袁绍说，“我有一条妙计，召桥瑁、丁原等起关东兵，董卓起关西兵，打着诛灭宦官的旗号，到雒阳来。那时候，太后自然害怕，不得不诛杀张让之流喽……”
陈琳大惊，马上反对：“不可，不可。大将军现在手握虎符，数万大军在手，杀个把宦官还不是玩儿一样，何必要召外兵入京？董卓之流素怀野心，真要让他们进了雒阳，恐怕请客容易送客难……”
何进瞪眼：“朝廷大臣在议论国事，你插什么嘴！当好你的书记官也就是、是了吧。”
曹操望一眼陈琳，然后放下手上的木匣，向何进说：“宦官这个东西，古已有之，只要天子不让他们干预政事，原本也闹不翻天去。当今作恶多端的，不过十常侍……唔，现在只剩九个了。大将军派个狱吏，就能把他们宰喽，何必征召外兵。想一口气把宦官都杀光，计划一定会泄漏出去，恐怕没等董卓进京，张让他们先动手啊。”
袁绍转向曹操：“京城重兵，在咱们几个手里，张让敢动什么手？”
曹操指着他：“你这话前后矛盾……”
何进捂着脑袋：“行啦，别争了。本初的计策，可以、可以试一试……”
曹操盯着袁绍，袁绍微笑。
16.
白昼，皇帝送葬的行列。朝廷大臣都着重孝，拭泪行进在行列中。
张让、赵忠等也在一处走着，只听见他们隐约的谈论声：
“董卓那个魔王要是进了雒阳……你我死无葬身之地……”
“当断不断，反受其乱！”
17.
白昼，雒阳街道上，大将军何进的仪仗队正在通过，行人无不退避路旁。何进站在车上，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。
曹操乘车经过，急忙停车施礼。何进招招手，曹操下车，疾趋向前。
何进轻声向曹操说：“太后紧急召见，大概是同意杀宦官了……这个，可以叫董卓他们不必来京。孟德，你和陈琳的担心，可以、可以……可以不必担心了……”
曹操作揖：“但愿如此。我得到消息，张让他们要不利于大将军，大将军进入宫中，千万小心……”
何进大笑：“他们能把我怎么样？”一挥手，马车继续向前驰去。
曹操站了一会儿，眉头越来越是紧锁。他回头吩咐从人：“速去袁府上报讯，就说大将军进宫去了。”
18.
南宫青琐门外，大将军的侍卫和仪仗都停在这里。曹操也站在车上，向宫内眺望。
袁绍突然催马而来，朝服里分明套了铠甲。
曹操回头，问袁绍：“你也觉得不对了？”
袁绍点头：“西园军的精锐，我点了三百名过来，就藏在后面街上……大将军进去多久了？”
曹操回答：“一炷香多了……”话音未落，宫门突然缓缓打开。
两名宦官先后走了出来，宫门随即又关上了。这两个宦官，前一个捧着诏旨，后一个捧着个木匣：“让开，让开，咱们要去尚书台传旨。”
曹操下车上前作揖：“请问，大人传的什么诏旨？”虽然作揖，神色却并不和缓。正好袁术披坚执锐，领着一队士兵赶到。那宦官见了这阵仗，有些慌了，结结巴巴地回答：“任、任命前太尉樊陵为司隶校尉，少、少府卿许相为河南尹……”
曹操、袁绍对望一眼。袁术却老实不客气摧马上去，用槊一指：“大将军呢？快请他出来！”
捧木匣的宦官吓得一哆嗦，木匣翻落在地，一个人头滚了出来。
“啊，大将军！”众人一齐惊呼。
袁术一槊刺倒那捧木匣的宦官，然后振臂高呼：“阉宦作恶，谋杀大将军――听我号令，包围南宫，一个人都别放走！”
士兵们零乱地答应，四面散开。这里曹操已经一剑砍翻了捧诏的宦官，袁绍上前捶打青琐门：“开门，快开门！”
袁术大叫：“不开门，烧，放火烧！”
19.
青琐门内。
青琐门熊熊燃烧，轰然倒下。袁氏兄弟、曹操，各执长槊，率领兵卒杀了进来。
袁术大叫：“杀，杀尽阉奴！”一名军官问道：“将军，宦官是什么服色？”袁术恶狠狠地回答：“没胡子的，阉奴没胡子。”
袁绍关照身旁一名军官：“你马上去见太傅，告诉他这里发生的一切，请他立刻拟诏，抄杀樊陵、许相满门！”
话音才落，一支羽箭飞来，曹操眼疾手快，用槊拨落在地。袁绍大怒：“阉驴还敢反抗？！杀，杀！”
20.
宫中，尸横遍地，血流成河。
曹操刚刺倒一名宦官，突见两个人一前一后奔了过来。前面是个没胡子的年青朝臣，后面是个提着血淋淋环首刀的士兵。
曹操忙叫：“不要乱杀，宦官的服色是……”话没说完，那名朝臣已经被砍翻在地。
士兵跑开了，曹操愣在当地。这时候，袁绍领着几名军官跑了过来。
曹操指着袁绍：“杀戮！流血！混乱！这下子你满意啦？！”
袁绍边跑边回答：“割去毒瘤、一百年的毒瘤，肯定会流血的。不割毒瘤，人会死的。你记住我的话！”
此时，董�F率领几名西北军军士跑来，向袁绍施礼：“董刺史的大军已经到了城外，末将董�F，奉将令前来帮忙诛杀阉宦。”
袁绍挥挥手，两队人逐渐跑远。
曹操柱着长槊，苦笑，继之以狂笑：“好，好，杀吧，杀吧！我看你能杀到几时！”
